訂製品。
馬庫斯不會唱歌。
※
關於這件事,馬庫斯的製造者反覆檢查程式的設計許多次,但仍然沒有辦法找出問題究竟出自於哪裡。
馬庫斯不會唱歌,這顯然表示他是一個瑕疵品。
他的軟體產量很少,也幾乎沒有相關聯的產品,關於他的東西堆積在商店的一隅,安靜的積滿了灰塵。更多的UNLIGHTOID誕生了,即使偶爾有人拿起馬庫斯來到櫃檯詢問,店員也會誠懇的建議他們選擇其他人。
「雖然這麼說很抱歉,但是馬庫斯不會唱歌。他是個瑕疵品。您不考慮其他的嗎?」
少數人覺得無所謂,許多人因此改變主意。
但是也有人說:「這就是我想要的。」
※
隨著程式的安裝,馬庫斯第一次睜開眼,隔著螢幕可以看見他的MASTER,那是一名少女,正笑臉盈盈看著他。她劈哩啪啦的迅速打字,在程式的世界裡浮現出一排字:
唱支歌吧。
馬庫斯感到些許的尷尬、焦慮,及愧疚,他忽然無比慶幸自己有個面具來遮掩表情,他抬起頭,在程式的虛空中留下字跡,以回應對方:
很抱歉,MASTER,但我不會唱歌。
那名少女對於這樣的回應似乎有些訝異,因此微微瞪大了眼睛。但很快就恢復了微笑的表情,甚至還加深了笑意。
那就跟我一樣了呢!
馬庫斯從MASTER口中得到她的故事,他們不如一般的UNLIGHTOID的互動,他們沒有旋律及歌聲,只是不斷的透過文字了解彼此。
MASTER缺少一個完好的聲帶,她是個漂亮的女孩子,明亮的眼睛似乎帶著笑,但是沒有辦法說話。她說她曾經被傷害被排擠,但也曾經得到溫暖。
她說馬庫斯是她的生日禮物,是她的一道光。她原本以為她是這個世界的一個瑕疵品,然而現在她知道不是,父親說:有些時候,與他人不同的原因,是因為你是獨一無二的訂製品。
有些人說:這就是我想要的。
馬庫斯無話可說,他只能說:而我真高興見到妳。
※
UNLIGHTOID是一個風靡世界的產品,他並不會侷限在一個人的電腦裡,而會透過網路更進一步的互相聯繫,甚至登上一般常見的大眾媒體。
MASTER常常著迷的看著其他UNLIGHTOID的影片,播放他們的歌聲,在電腦的深處有幾個塵封的檔案,埋藏著MASTER創作的旋律及歌詞,但是沒有人能使用它們。至少馬庫斯沒有辦法。
MASTER有一個奇怪的小習慣,當她在思考的時候會反覆撫摸自己的頸子,在氣管之間、用指尖輕撫的一個小小的柔軟突起,那裏有什麼呢?
馬庫斯看著對方這麼動作,他縮在螢幕的一個小小的角落,可以看見對方正聚精會神所觀看的影片是什麼,有著和自己類似紅色的斗篷的白髮青年,正微笑著閉緊雙眼,用溫柔的聲音歌唱著某個MASTER的創作。
他詢問屬於自己的MASTER:你會對我感到失望嗎?
在音樂結束後關掉影片的MASTER訝異地看著那排字,她搖搖頭,然後微笑地回復對方:才不會,不論如何我最喜歡你。因為你和我最為相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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馬庫斯有時候想,所謂的聲音及話語,究竟是怎麼深入人們心中的呢?
高亢的聲音、低沉的聲音;輕快的語氣、緩慢的語氣,這些東西展現了某個人的特質與情緒,將他從人群中凸顯出來,就像有一盞燈,不偏不倚的照亮他。
說話是什麼感覺?唱歌又是什麼感覺呢?
馬庫斯這麼想著,他第一次出現這樣的想法,一直以來他都沒有聲音,也不會心生嚮往,然而突然間這樣莫名的心情排山倒海的淹沒了他。
人類能發出聲音,是因為氣體通過聲帶引起震動,才能發出不同的聲音、說出不同的話語。
那我呢?
馬庫斯撫摸著臉上的面具,那對於他熟悉的猶如第二層皮膚,如果能拿下來會是怎樣呢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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隨著科技的進步,醫療蓬勃發展。有一天MASTER說:她可以說話了!
馬庫斯看著那排字,突然間有種恐懼將他吞沒,但是他沒有表示出來,只是好奇地詢問這是怎麼一回事。
MASTER說,那是一種新的手術技術,可以利用身體其他器官的一部份,來重建缺損的聲帶,當擁有一個完好的聲帶,她就能發出聲音、就能夠開口說話。
少女的臉頰因為興奮而泛紅,明亮的眼中充滿期待。
馬庫斯無話可說,他只能說:真是太好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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進行手術的時間已經確定好了,進入倒數的階段。
MASTER相當期待,她與馬庫斯的談話和以往不同,充滿對未來的嚮往。
想要說話,想要唱歌。
想要去很多很多地方,去做很多很多的事情。
一直以來有一扇窗是開著的,然而現在可以再打開一扇門。
馬庫斯被這樣的情緒所感染,他自螢幕的一角看著MASTER搜尋各式各樣的資料,規劃著有關未來的夢想藍圖。
多好啊多好啊多好啊,他這麼想。卻還是覺得心臟某個地方缺了一角。
※
倒數的最後一天。
MASTER過於興奮的期盼已經消散了一點點,真正要面對一個改變時還是有些慌恐,她過作鎮定地對他微笑說:等我回來。
馬庫斯點頭說好,然而不免還是有些害怕。這其實是自他來到這裡後第一次被關閉。
在先前的時間,他一直都是醒著,即使關掉了電源,那也只是代表他接收不到外來的訊息,但是他醒著。
他看著對方點選按鈕,隨著軟體被關閉,眼前變得灰暗,馬庫斯漸漸的睏了起來。這樣的感覺就像有一個巨大的箱子,它的六個面從不同的地方聚集起來,然後以他為中心的合併在一起,將他收在裡面。
馬庫斯有些害怕,但他告訴自己不要擔心。不論如何這是一樁美事。
MASTER說,她即將可以發出聲音,學習說話。真好啊。馬庫斯衷心地想。
那我呢?
如果可以發出聲音,如果可以說話,馬庫斯這麼想像著,忽然想起位在電腦深處的幾個檔案,總覺得愉快了起來。
如果可以、如果可以,那就對妳說說話,那就為妳唱支歌。
※
馬庫斯在電腦深處沉睡著。
有個程式碼在他熟睡的期間悄悄改變,他睡得很熟,沒有發現到某個東西自他臉上滑脫,敲擊在程式的世界裡,發出清脆的聲響。
FIN.
By 尹扇殞 http://www.plurk.com/hsaka